王连长和孩子循声回头。
“红梅阿姨好。”
我露出羞涩一笑,回应道:
“小花也好。”
“连长,我瞧见小花身上的衣服都是深色的,确实耐脏实用。但小花毕竟是个小女孩子,看见别的女孩子穿的鲜艳也会羡慕。难得过一回生日,要不……”
王连长毕竟是个男人,军人出身的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多。
我主动一说,这才反应过来。
“同志,就拿这双红花色的布鞋吧。”
看着小花紧紧地抱住那双鞋,王连长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。
拘谨地朝我颔首道:
“谢谢你。”
见售货员过来拿货,我也很有眼色地走远了。
转身去了一旁的粮食口:
“钱姨,辛苦你帮我把这些白面换成高粱吧。”
钱姨是妇女办的,最是热心八卦。
一看我这样,立马追问道:
“红梅,这是怎么了?这不是昨天才领的白面?”
我长叹一口气,委屈地说道:
“我家男人非要把白面给1301那女人,连我辛苦攒下的鸡蛋都给了。就剩下这点白面,我吃不饱,只好换成高粱填饱肚子。”
钱姨听完,拍着桌子喊道:
“我就知道那个死寡妇不要脸!”
“之前还想着缠着我们家姑爷,还好我女儿跟我说了。我去闹了一番,那寡妇才安生。结果又祸害上你们家男人了!”
“李老师也是拎不清。哪有让别的女人吃白面,自己女人吃高粱的!”
钱姨的声音极大,整个供销社都听得一清二楚。惹得众人议论纷纷,说这二人不检点的同时都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。
王连长和小花自然也不例外。
但王连长是个有分寸的,远远地看了我两眼就收回了目光。
目的达到,我艰难地扛着高粱就往家走。
部队的小汽车疾驰而过,带起尘土。
不过三两步的功夫,又开了回来。
小花从车窗里探出投来:
“红梅阿姨,我和爸爸也要回院子里。粮食这么重,你坐爸爸的车吧。”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王连长就下了车。不由分说地接过我肩膀上的粮食:
“天冷,你先上车吧。粮食我给你扛后面去。”
我投去感恩的笑,指尖相触。
王连长触电一样缩回了手,眼神扫过在我那双被袋子勒红了的手。
直到深夜,李林远帮寡妇的孩子辅导作业才回来。
“有吃的没有?”
我转身去了厨房,将高粱饭端了出来。
李林远吃惯了白面的人,对着高粱挑挑拣拣的。
没好气地抱怨我:
“我累了一天。去别人家好歹都有口白面馒头吃,回自己反倒是只能吃高粱饭了。”
我心里闷着一口气。
“那是因为你把白面都给别人家了。家里粮票份例就那么多,我只能换成高粱。不然剩十斤白面,咱俩半个月都撑不过去!”
李林远自知理亏,没再吭声。
“厕所的开关该换了,拉着线都不亮了。还有院子里那压水井也该修修了。塞子锈住卡了,我压水洗个菜都费劲。”
李林远嚼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,不耐烦地敷衍我:
“知道了知道了,等下就弄。”
我心里的火气更甚。
从月初说道月尾的事,等下到底是等到哪里去了。给寡妇家干活喊一声就去了,给自家婆娘干活在这里推三阻四的。
第二天一大早,李林远又去送寡妇上工了。
院子里一切照旧,开关没换,压水井没修。
我彻底寒了心,不再指望他。
转身敲响了隔壁院子王连长的门。
“严同志,你这是……”
“连长,实在对不住。林远他去1303帮忙了。我院子里压水井坏了,能不能请你帮我修一下?”
寒冬腊月,我的棉袄被水打个半湿,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地求助。
王连长眼里闪过一抹心疼。
“走,你先回家把衣服换了,我帮你把压水井修了。”
他是个勤快的人,别说锈住的压水井,就连坏了开关泡都一并帮我修好了。见我整个人还穿着那件湿掉的棉袄,不由地皱起眉头训斥道:
“你怎么还不换衣服!这个天……”
我顺势红了眼眶,低下了头。
委屈道:
“我就……这一件棉袄。”
“林远他把布票都送给1301了。我没有其他衣服换,这件衣服是我的嫁妆。”
王连长原本训斥的话梗在喉头,愧疚感一下子涌了上来。
又见我用冻红的双手拿出两捆毛线。
小心翼翼地说道:
“连长,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。林远他有什么好的,也都送给1301了。这毛线是我压箱底的嫁妆了。就当时谢谢连长帮我了。”
王连长自然是不肯收下。
本想着把自己的军大衣脱下来给我,但考虑到名声问题还是作罢了。
眼中的心疼明显,不自觉地对我换了称呼:
“红梅,你先去里屋烤火。”
“我去找钱姨,她应该有不要的旧衣服。这个李林远,真是……”
王连长风风火火地跑走了。
看着他焦急的背影、心疼的眼神,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。
我想,我很快就能摆脱李林远这个狗男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