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
对面的女子骂了句神经病,一连串的粗话将他骂得狗血淋头。
「……有何要事?」
林柚语气嫌恶。
「你……可知苏语去了何处?」
「怎么了?」
对面的人态度骤然一变。
「她……」
将要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,苦涩在口腔中蔓延。
「……得了心悸之症。」
对面猝不及防地甩袖离去,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。
宋煜呆立原地,茫然无措。
片刻后,他再命人唤她,林柚终是回来。
情绪崩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,林柚的抽泣声在空旷的厅堂显得如此难过。
宋煜开口。
「求你。」
「助我寻她。」
「只要她愿意医治,便还能再多活一两年。」
「求你了。」
林柚在堂下泣不成声。
「多活几载……」
「多活几载于她有何益处?」
「宋煜。」
「汝一无所知。」
宋煜愣在原地。
熟悉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再次淹没。
「吾知晓的。」
他喃喃。
「知晓何事?」
「知晓她……」
林柚在那边冷笑。
「宋煜。」
「这世上我最厌恶之人便是你。」
「秦月是**妹,语儿就不是**妹了吗?!」
「汝可知她已魂归黄泉一回了?」
「宋煜——」
哭腔与质问化为一体,如利刃般,穿过几丈距离,如此真切地刺进宋煜心头。
「汝可知,」
「苏语早已魂飞魄散于及笄之年了。」
他早该知晓的。
那么多细节。
苏语自及笄之年起,骤然冷淡下来的态度。
对所有男子避之不及的冷漠。
也是从那时起,她不再着裙装,**短衣,即便在最炎热的天气,她也永远着长衫长裤。
还有。
她腕间的疤痕。
随身携带的匕首。
散落一地的安神药丸。
……
他唯一的,流着相同血脉的妹妹——
早在及笄之年,就开始凋零了。
及笄之年,我曾遣人唤过宋煜。
我不知为何要唤他,或许是还抱着一丝幻想,期盼着,若是他能救救我便好了。
若是他能有一星半点不忍。
若是他能有一丝半点在意我。
若是能让我知晓,这世上还是有人爱我的——
我或许就能在铺天盖地、压得我快要窒息的自毁倾向中,窥见一点生的希望。
他来时,与往常一般冷若冰霜。
我唤了声兄长,未如往常般带着怨气,只是轻声问了他一句:
「若我当真身死……」
求你。
「……你会如何?」
救救我。
案几上的匕首映着窗外的光华。
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室内的阴影融为一体。
攥着衣袖的手微微颤抖。
宋煜未斥我为疯癫。
我听见他的声音。
冷若寒冰又平静如水。
如重锤击地,碎成一地冰碴,又飞速地,精准地,落在我的心上。
他道。
那再好不过。
你害死了母亲。
你偿命了。
恍如坠入万丈深渊,我不停地向下坠。
又在濒临窒息时骤然清醒,如困兽般喘着粗气。
利刃划破肌肤时,竟不觉疼痛。
暗红的血流下的一瞬,我恍若又回到那日。
深巷窄弄之中,不见天日。陌生男子用蛮力攥住我的发髻,将我的头颅向后拉扯。
我哭喊着,求饶着。
我说我错了。
对不起。
求求你。
求求你放了我。
求求你。
放了我可好?
他不为所动。
他如同世间最残忍的畜生。
一点一点,将我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。
他对我拳打脚踢。
我每求饶一句,他便又加一分力道。
直打得我口中腥味弥漫,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我的衣裳被他撕碎。
劣质的酒气混着腐臭的味道钻入鼻腔。
利刃划破。
拳脚相加。
利刃划破。
拳脚相加。
从我的腰间慢慢挪到颈肩。
直到我全身皮开肉绽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从哭喊得精疲力竭到麻木地承受,我躺在肮脏的泥地上,野兽在我身上驰骋。
我闻到自己皮肉的血腥味,和从内里透出的腐烂气息。
此刻便死去该多好。
可我——
又做错了什么呢?
我不过是走在路上。
不过是穿了我最喜欢的裙衫。
我——
有错吗?
我不知那日,他何时离去。
地上的淤泥几乎与我融为一体。
我**着身子,目之所及,尽是黑暗。
若是苏语从未降生该多好。
若是我,从未来过这人世该多好。
林柚便是在此时出现的。
我与她素不相识。
可她却一眼就唤出了我的名字。